【按】原文写于2008年7月,发布于人人网日志,全文22,300字,记录了我和陈老师在大三暑假第一次去西北旅行的经历。此次略做文字编辑重发于个人网站;原日志配图不存,所幸原始照片还有保存,待未来再添加。此后,我和陈老师于2016年暑期又自驾独库公路,又经轮台至吐鲁番,是第二次到新疆。2021年暑期我第三次到新疆,小规模会议,并于天山天池拍了现在EFG公众号的头像图片。2023年夏末第四次到新疆,是带父母从武汉全程自驾,原计划整理一个自驾游记,但公务日益繁忙,久拖未决。计划今年夏天第五次去新疆,届时看可否写完23年的自驾游记。——2024年5月17日。
序
我和陈昕韫从乌鲁木齐回到北京是7月2号凌晨的事情,可惜这几天被各种繁杂琐事困扰,迟至昨天晚上才把全部照片整理出来。本想接着就开始写游记,结果去了趟39楼,又同赵斌及彭闽昱出去吃夜宵,结果大家谈性大发(可能是大家注入的液体都太多的缘故),回到宿舍已是3点,只好作罢。
不过在切入正题之前还是再水一小把,也算对这次旅行的背景做一交代。
5月份昕韫最早向我提起暑假旅行的想法,一开始我问她想去哪,她就是很简单想去看森林——这么简单的要求那当然是一定得到满足的啦,于是我就开始想应该去哪看森林。但5月事情又太多,结果迟至月底,才把目标基本锁定在两个地方。
其一是呼伦湖、阿尔山一线,看大兴安岭的原始森林。这本来是我的五一旅行计划,但昕韫5月10号考ibt,便放弃了。
其二是西北。这本是我去年暑期的旅行计划,但后来因为去年父亲身体不好,暑假刚开始便匆匆赶回昆明,也只好放弃。
我个人其实是倾向于去西北的,理由很简单,西北包含的地理景观远多于东北。但刚开始跟昕韫说去西北,她还是蛮犹豫的,可能通常观念中西北是一个干旱的荒漠地带——不过我跟她说可以去看阿尔泰山啊,那可有全世界最大的一片森林的一部分——这样算是把昕韫忽悠同意了,尽管那时我对阿尔泰山的森林基本是没什么概念的。
当然,一旦进入辽阔的西北,可以看的就远不止是森林了,事实上,这次旅行我们把除去滨海地带的所有地形特征都看了一遍:高山、湖泊、河谷、戈壁、沙漠,也看到了除热带雨林和亚热带阔叶林外植被覆盖:高山针叶林、温带阔叶林、草原。
不过最终决定去西北,也意味着这不会是一次轻松的旅行,出行时间有限但路途遥远,我们不得不花很大精力去安排行程。从6月初定下机票开始,我们两人就开始在本阅反复研究地图并查阅各种游记,但最后还是因交通原因放弃了喀什等南疆的旅行计划。最终拟定的旅行计划如下:
北京——兰州——敦煌——乌鲁木齐——布尔津——喀纳斯——布尔津——奎屯——塞里木湖——伊犁——那拉提——巴音布鲁克——和静——乌鲁木齐——北京
时间从6月18日到7月1日,共计14天。
我们后来基本按照这个计划完成了整个旅行。
接下来20天大家将会陆续看到的游记,将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按照时间顺序整理的,记录了我们每天旅行的沿途风光和见闻;第二部分是专题攻略,包括物资准备,交通,住宿,当地美味,沿线历史地理介绍。同时我会将照片分类传至相册中,上传顺序与日志内容基本保持一致,而日志中就不再贴图了。
昕韫自己也在写游记,大家也可以到她那儿看看~
一、雨滴中的西北
6月18日上午,还有半小时降落时,飞机上播报说兰州地面温度22度、小雨,顿时傻眼,一没想到温度那么低(那天北京大概有27度吧),二没想到在下雨。一出机场,果然寒意袭人,于是到了兰州市区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兰州宾馆换了长裤,昕韫(就是陈昕韫)在北京时就觉得比较冷,已经换成了长裤。
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踏上干旱的西北大地,尽然是在淅沥的小雨中。
先去兰州火车站,惊叹于兰州站和昆明站周边地形的完全一致,买了去敦煌的票。本想顺便买从柳园到乌鲁木齐的票,结果在一个窗口排了20分钟,被告知应该去另一个窗口买;又排了20分钟,售票员极其耐心的跟我解释,兰州站只能买始发站的车票,而不能买中途票。好吧,火车票的发售系统果然还很傻弱。
从车站出来找了辆出租车,问师傅说去兰州哪儿吃牛肉面最好?师傅想了想,说去哪都一样;又问,是不是马子禄牛肉面很不错?答曰,就是名气大,价格高,拍了个电视剧,本地人都不去,还是去金鼎比较好。于是直奔金鼎,上二楼要了两份20元的套餐,果然名不虚传,当即被我和昕韫认定比面食部(学校食堂)好出若干档次。
吃完之后直奔黄河第一桥而去,一道桥边看见滚滚黄水东流而去就开始激动。心想这河流真是奇迹啊,能就这么一直流几千公里,而且一流就是几十万年……而且关键是这水能一直这么黄……也不知道黄河最上游是从哪里开始变黄的。
这黄河第一桥下在叫中山桥,建于1907年,看介绍当年是美国人援建的,显然这名字是后来加上去的。称之为黄河第一桥也当之无愧,的确是5600公里黄河干流上第一座跨江而建的永久桥梁——特别强调它是永久桥梁是因为这是第一座在江中修了桥墩的桥,在此之前很早,某位清朝的西北将军就曾在后来中山桥的位置修建过一座浮桥,当年系缆绳用的铁柱至今仍屹立江边。
两人从桥面上游荡过去,便沿河畔步行道一路向下游走去。看看江中的野鸭和江边的芦苇,沐浴着5000年来吹拂你我先祖的江风,没有更多的感怀,但也明显感受得到和上课前三角地不一样的宁静。
转回南岸,在一个路口踌躇好几分钟,左顾右盼最后发现居然没有红绿灯也没有人行道,本想在旅行途中处处表现奥运公民“崇高素质”的我们,只好在出北京后第一天就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勇敢的在车流中冲向马路对岸。悠闲的晃过几个街区,跑到人民广场,一边看着建在广场中央的体育馆一边搜寻喝冷饮店地方,最后还是走进了Parksun下的一家KFC。
城市啊,全中国都一样。
去敦煌的火车是下午6点发车,我们从人民广场轧着马路向兰州宾馆方向移动,坚信路上一定可以碰上不错的小饭店解决上车前的晚饭,结果除了看见满大街买虫草的招牌就只有卖各种不能入口物品的商店(这样的事情最后一天在乌鲁木齐再次发生)。无奈中跑回兰州宾馆去小餐了一顿,所幸价格相对俏江南也很能接受了。
火车顺兰新线向西缓缓驶出兰州城。不久就从河口镇越过黄河,也算是真正离开传统中黄土文明的腹地。沿庄浪河谷向西北前行,车窗外逐渐增多的是柏杨树——茅盾笔下西北的代表;列车穿过永登县,进入天祝县不久,就离开河谷地形,开始翻越乌鞘岭——河西走廊的东大门。从地图上看火车应该在这乌鞘岭中花不少时间盘旋上升,不想前些时候兰新线改造,直接修建了数公里的隧道横穿乌鞘岭。不过等到完全驶出山地,进入河西重镇武威界内,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了。索性上床睡觉。
一觉醒来已是19日清晨,车窗外并无炫目的阳光,取而代之却是灰暗的天空和湿润的戈壁滩。列车驶过瓜州,我们直面陇西四镇中最靠西的敦煌,也是河西走廊的西出口,更是西域的大门。
浸湿地面的小雨对我们的旅行似乎是个好兆头……莫非,这真是浩瀚的西北对我们到来的欢迎?
二、莫高窟·鸣沙山·夜市
从火车上下来,走出尚未修建好的敦煌站,便找了辆出租车送我和昕韫去敦煌市区找住处。车站离市区不算远,但也有接近10公里。路上问到司机这几天天气如何,答道也就今天早上下过雨,昨天还是艳阳高照;又问及铁路的情况,获知兰新线到敦煌的支线也是07年才正式通车,期间还因为修建过程中的腐败问题,推迟了通车时间。
不多久,车进市区。敦煌的确是一个很干净整洁的小城市,司机特别像我们强调敦煌市长可是从天津调过来,在城市建设方面很是下了些功夫——看来这个市长还比较受市民认可;又提及据说奥运火炬6月28日要来敦煌,结果弄的老百姓都得上街进一步美化市容,多少有些不满——只可惜最后火炬到敦煌已是7月5号的事情。
经司机介绍住到了敦煌沙洲夜市旁边的灵岩宾馆,房间还可以,标间180元一晚,倒也符合一个热门旅游城市的一般水平。放下行李先每人洗了个澡,便出门准备去莫高窟。没想到那司机还在宾馆大堂等我们,非常希望我们能包她的车去莫高窟,谈了谈价格,我们也就从了这个司机——第二天我们继续包她的车去了雅丹国家地质公园,当然这是后话。
去莫高窟之前我们先到敦煌宾馆去买柳园到乌鲁木齐的火车票——敦煌只有那儿有个火车票售票点能买柳园到车票——尽管车次很多,但也只买到第二天半夜1点半的票,不过好在是卧铺,还可以在车上睡一宿。接着到夜市东门吃了两碗牛肉面做早饭兼午饭,又在门口买了两个锅盔——就是一种烤面饼,和新疆的馕一样——装进包一并带走。此时已经大概11点了。
敦煌市区到莫高窟还有28公里,从安敦高速(敦煌到安息)有一个岔路口,接一条敦煌研究院修的公路通往莫高窟。笔直的公路向南穿过戈壁滩,越过一个小的高地向西便可看到一片茂密的杨树林,那后面的崖壁上就是莫高窟。
莫高窟所处的崖壁,原是第四纪古河道的砾石沉积层,后来被更晚近的河道流水由南向北侵蚀,冲刷出这片断崖。河床现在还保留在莫高窟东面,名为“大泉”,有汉代桥梁的遗址,不过现在已经干涸。也正因为这个洞窟处在这种松软的砾石堆积层中,所有石窟中都是木架泥塑造像,而不像云冈石窟那样直接在基岩上雕刻——泥塑造像可以让工匠更容易的进行艺术创造,但也导致了莫高窟中佛像普遍风化散落。
石窟有学生半票,80一张,包括一个免费讲解。进入洞窟需要先存包,以及所有摄像器材。整个参观过程都在讲解员的带领下进行,尽管莫高窟又称“千佛洞”,但每次参观通常也就向游客开放10~12个洞窟,而并非所有洞窟都让游客自由参观。不过这十数个洞窟都是具有代表性的,从北魏到宋元,涵盖了各时期的造像风格和壁画艺术手法,对非专业人士也就足够了。
从莫高窟出来,我和昕韫坐在大杨树下吃锅盔做午饭,然后又跑到莫高窟邮政所写明信片——买了一整套,一人6张,没想到我们刚到喀纳斯,明信片就已经陆续寄到。
接着又去了鸣沙山,看传说中的月牙泉——后者据传是敦煌盛景之一,但真正去到了,才发现这是我们此次行程中最无趣的一个景观,就是四周的沙山中冒出一股泉水。泉水周围还有一些“古迹”,实际上都是今人修建的仿古建筑。唯一有点意思的,倒在与这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亲密接触沙漠,坐在沙地上也就亲见沙漠里的沙远非黄澄澄的沙粒,大多是灰白色,只是在阳光照射下才反射出黄色。不过远看沙山还是觉得很壮观的,加之澄净的蓝天,也让人感觉很舒服。
不推荐大家去鸣沙山,不过真要去了还是有些值得注意的小地方,其一是不用花10块钱去租所谓“鞋套”,没有那么多骆驼刺会扎脚;其二是不用从景区大门乘车到月牙泉,步行足矣,也就20分钟。
从鸣沙山回到市区,在宾馆等到太阳落山才出门寻觅晚餐,差不多也9点之后。到沙洲夜市吃了各种小吃,印象最深的就是驴肉黄面和馕坑肉。后来发现黄面在新疆也是常见食品。其他各种小吃以后会在美食攻略中再详细介绍。
两人在夜市吃了70多,结果是有一个鱼面基本没怎么吃而两人都撑住了,昕韫还撑的胃疼。于是也就没有多转而直接回宾馆,每人一颗健胃消食片——后来发现健胃消食片实在是非常必要的东西,呵呵,真是出门旅行的必备佳品。
调了7点半的闹钟,第二天将深入库木塔格沙漠,前往汉代丝绸之路上最靠西的两个关口,玉门关和阳关。出了这两个关,就是真正的西域。
三、春风·龙城·故人
这天是6月20日,一早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发现太阳已经高升。等昕韫也起来已经快8点了,收好东西下楼退房,发现车已经在等我们了——不过换了一辆新的桑塔纳,是昨天我们找到司机的丈夫开,一家人开两辆车,怎么也算是小康之家了吧。
司机先带我们去敦煌宾馆吃早饭,原以为在敦煌最好的宾馆吃早饭应该很贵,结果两人吃了天大一堆也就9块钱,原来这里居然主要是本地人吃。预计要在雅丹地貌吃午饭,特地去让司机带我们去最正点的一个地方买了锅盔……结果他直接把我们拉到做锅盔的作坊。主人是一个老太太,已经带着两三个工人做出一大堆。品种不少,就指着一个问老太太:这是什么味的?老太太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香味!
带了一包锅盔,顺215国道(从柳园到拉萨吧)一路南下,先过七里镇。话说这七里镇,全称“玉门油田七里镇生活区”。但这油田已不在现在的玉门市(酒泉西边一点),又不在敦煌,真正的油田区在青海,也不知道怎么就叫成了玉门油田。
继续沿国道南下,公路左边就是鸣沙山的沙山,正前方遥望一片山,名为当金山,国道越过当金山口,便到了青海境内。不久之后左前方出现一个水库大坝,名为党河水库——党河是祁连山雪水融汇而成,向北流经敦煌,造就一片敦煌绿洲,也被敦煌人称为母亲河,只是不知这名称的来历是否和西夏王朝党项人有关。
也就在此时,汽车离开国道,向西驶上一条柏油马路。这路是专门修到玉门关和雅丹地貌的旅游公路,不久前重新铺了路面,路况极佳。笔直的道路直穿戈壁滩,向北望去只在接近地平线的极北方看见少许山地,名为北山,那里已是河西走廊的北界;向南望去巍峨耸立一片雪山,对照地图才发现那就是阿尔金山山脉。阿尔金山西接昆仑,东联当金山,是中国两大盆地塔里木和柴达木的界山。
西行58公里,到达当天的第一个景点,汉代玉门关。玉门关如今名扬天下大抵源于王之涣一首《凉州词》:
王之涣是唐代诗人,而这诗中所指其实也是唐代玉门关,故址在现在的瓜州(安息)县境内,与这汉代玉门关并不是一回事。不过唐代边塞诗人可能也并不在意这玉门关到底是哪个,估计也就笼统为一回事了。
这汉代玉门关的遗址保存算是很好,巨大夯土关楼逾两千风沙年而耸立不倒,使人不禁遐想汉代雄风。只是如今人车稀少,远无昔日车马喧天商旅连绵的盛况,唯有一群燕子筑窝关墙缝隙,不知经历几世,而只看燕子凭着戈壁滩上横扫的疾风肆意的飞旋。
汉代丝路在敦煌分为两条,一条就北出玉门关,越过疏勒河(此疏勒河又与新疆喀什附近的疏勒河是两回事),过千里大泽罗布泊而到楼兰故国。如今玉门关遗址的北面还可见疏勒河滩,但今年似乎水量不大,只见青草芦苇连缀其间,而不见波光粼粼之水面——如若春日融雪水流沿阿尔金山谷地奔泻而下,于这广阔河滩漫流四溢,水草丰茂之景,与那些御风飞翔的燕子,再遥望河对岸无边荒漠,怎能不让人感叹“春风不度玉门关”。
离开玉门关,向西数公里看到汉代长城遗址。这长城远不是人们现在所见八达岭那样石砖堆砌而成,而是夯土芦苇相间垒就,能经受两千年烈日狂风,可见当年修筑之实。
上车再向西北前行,起初远方看见一片峻峭山崖,名为马鬃山,不过山势并不巍峨。后沿此山脚下又前行数十公里,路旁平缓戈壁滩中渐现屼然挺立之巨大石块,方知雅丹地貌已到。果然,不远就进入国家地质公园大门,刚好够两张学生票的折价标准,便每人花45元进入景区。现在介绍大厅看一个关于雅丹地貌成因的纪录片,方知现代首先发现此地之人果然是斯文·赫定,而当年考察队的副队长很有可能就是北大当时的教务主任。
雅丹地貌已经接近罗布泊南面库木塔格沙漠的核心,是古代湖泊泥沙沉积后又干涸解理,历73万年日积月累风沙侵蚀,呈现兀立巨石,或塔或墙、或柱或城。每当狂风肆掠,风吹巨石之凄厉鸣响有如瀚海野鬼哭嚎,故而又得名“魔鬼城”;但登高一览全景,连缀巨石宛如地面横卧巨龙,故另据一名,状为“龙城”。又有唐人王昌龄《出赛》:
不知此处“龙城”有没有这个意思。
国家公园内配有观光车,这对游客已经足矣,不必再花300块钱乘坐所谓沙漠越野车深入景区。
草草吃过午饭,便上车返回,再过玉门关,出一岔路,进入二墩村,此村靠南湖一条沟渠灌溉,全种葡萄,只是季节未到,8月才成熟。经二墩村入南湖乡,亦即阳关镇,出镇东南不过一里,即见阳关遗址。阳关遗址仅保留一烽燧,但建有很好的博物馆,详细解释了敦煌、玉门关和阳关的地理关系和历史沿革。前面所提南湖,古称渥洼池,在阳关东南一里。登上阳关烽燧所处的高地,环顾四方,顿感天高地迥,亦觉宇宙无穷。一眼所见之景观从戈壁到绿洲,接而是沙漠,最后触及远处阿尔金山系的雪峰,实在壮阔无比。我和昕韫在此地徘徊逡巡良久,唯感叹天地广阔。
阳关是前面提到丝路分叉的又一出口,西出阳关,沿罗布泊之南,即库木塔格沙漠南缘,即到如今的若羌县。更因汉代丝绸南道商旅更盛,更为中原诗人所感怀,最富盛名者即大诗人王维之《渭城曲》:
阳关另一典故,则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知口耳相传多少年。
从阳关赶回敦煌,已是下午5多,赶到车站买了7点到柳园的票,又吃过晚饭,在昕韫的建议下,便沿街搜寻水果,最终买了一小袋李广杏。杏子很好吃,但多数却在到柳园的路上压坏了,实在可惜。到了柳园已9点多,途中第一次看到戈壁滩上壮丽的日落——接着就是在车站坐等凌晨1点的火车。闲极无聊只好不断吃各种零食。最终在寒风瑟瑟中,裹挟着白天在烈日下穿的短裤等到了T69的进站。
一觉睡醒,已身在新疆。
四、乌市闲逛
21日一早从铺位爬起来,火车已到鄯善,此时不足8点,昕韫还窝在铺上,过去研究了一下,毫无睡醒的意思,便坐到窗边去看外面飞驰景物了。
过了吐鲁番不就,就看见一列高耸的雪山——这就是博格达山。山形峻峭,非常适合拍照,可惜车窗实在太脏了,拍出来就没几张能看的。趁着到达坂城之前的空闲,便和邻座的人聊天,这时昕韫也起来了。一个东北青年,在新疆搞电力;一个老太太,以前可能是医生,很多事情都用缝针来比喻,而且从口音推断是上海人,估计是随建设兵团进来的,已经完全把乌鲁木齐当作故乡了。
到乌鲁木齐接近10点,出站直奔订好的如家快捷而去——这连锁酒店自从前年江南游开始就成为我住宿首选,最大的好处是全国统一而且可以免费上网,价格也算同样水平(超过大部分非新建的三星,接近四星)中很实惠的那种了。
去到酒店(我们去的是南湖店,就在市政府旁边),当天有优惠价一间179。洗完澡,和昕韫出去吃了午饭就回去睡午觉,待到三点多出门去碾子沟买到布尔津的票。车票出乎我意料的便宜,135一张,我去年从香格里拉回昆明的车票差不多的里程也要200多,不知为何。
买完票就搭公共车到二道桥,车上遇到一个很强悍的乘客,把整个脑袋伸出窗外重重的吐了一口痰,结果遇上逆风,又被吹回车窗,留下一道足有一尺的遗迹——幸亏后面那人旁边的车窗关了大半。
在二道桥,新疆国际大巴扎实在是最显眼的建筑。说到这“巴扎”,实际上还是一个GRE词汇,英文是:bazaar,就是市场的意思,估计是中亚一代语言中的通用词汇。这大巴扎应该算是乌市维族区的商业中心,不过这也绝不是“民族风情”的保留地,就在大巴扎,就能看见醒目的KFC标志,北楼下面还有一个很大的家乐福——不过这家乐福进场查包查的很严,几乎统统要求检查后存放起来,不许带进里面。
在大巴扎一带转来转去,等着对面的团结路夜市开张,好吃晚饭。7点之后,夜市小推车陆续出现,各式新疆风味一应俱全,我和昕韫也尽着最大的努力去检验各种食物,结果先后吃了黄面、烤肉、馕、馄饨、烤全羊,不过这里的黄面味道一般,其他都还不错,羊肉已经觉得非常好,比敦煌又上了一个档次——不过等后来才知道,乌鲁木齐的烤肉也远未到顶峰。
打着消食的旗号,我们转到大巴扎背后,期间路过在大巴扎巡逻的特警还图谋合影一张,结果当然直接被拒,还被提醒把包背到前面——尽管之前也听说二道桥少贼凶猛,不过现场也没那么可怕,个人感觉也就和一般城市火车站外差不多。在大巴扎背后路过一家叫做“库尔干”的餐厅,被门面吸引住,再问那里也卖奶茶,便冲将进去,顺便还要两个烤包子。奶茶味道不错,可惜是立顿的茶包。
两人实在不能再摄入任何固态物质,便沿着解放南路往北走。很有趣的事居然无意中看到了“热比娅”大厦——此人90年代是乌市最成功的民营企业家,不过后来大概是她丈夫玩东方土耳其被抓,就此走上与我党对抗道路,逃到美国后被缺席审判了个无期一类的。
就在热比娅大厦面前,又见一队特警背靠而立,看来此地还是比较容易出问题,便乘公交车往回走。不过没直接回酒店,而是先到市政府广场遛弯,发现那地方晚上在大屏幕上放电视,而电视刚好在放《无间道2》,顺便重温片刻。待回到房间,昕韫更摆开架势看了05年的《傲慢与偏见》,甚为有趣。
睡下也快两点了,准备迎接第二天到布尔津640公里持续8小时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穿越之旅。
五、向北,一路向北
在新疆旅行,去任何地方都可以使用标题中的句式,倒不在于新疆的路都修得不会转弯,而是因为新疆实在太大了,以致去哪里都需要加上后一句,以示强调。
6月22日,我和昕韫正式拉开转战北疆的第一天。虽是2008年最长的一日,去布尔津的发车时间也是极其宽松的上午11点(即便是有两小时的时差),但在我和昕韫的一致努力之下,本来充裕的早饭时间还是被我们和谐掉了,但不止于此,还有15分钟发车时我们还不知被堵在哪个路口。当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车时,才发现我们连路上喝的水都没买,我又赶紧冲下车去买。
就这样,我们匆忙的开始了长达640公里的旅程——而这,还是以前坐公交车都会晕车的昕韫第一次长途汽车旅行。
出乌鲁木齐,汽车沿312国道一路飞驰,昌吉、呼图壁依次经过,正当等着看看传说中的石河子市(ms就是孟二冬支教累晕讲台的那个地方,而且王诗宬也去过同一学校,还是教点集拓扑)啥样时,突然发现路中间的历程牌上数字变成了三位数——心想,这从上海出来的路怎么突然少了2000公里?!再一细看,312国道成了201省道,于是赶紧拿出地图,结果前后弄了一个小时才弄清楚这是条从玛纳斯县直接到克拉玛依的公路,沿着玛纳斯河及周围的灌溉渠修建而成——这条路的结果就是绕过了奎屯,这样也好,让我们从布尔津回来的时候可以少走回头路。
兵团农场的风景是很困人的,迷迷糊糊中过了135团场,才猛然发现东边已全是荒漠,原来这就是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当年上韩茂莉的中国历史地理,她似乎对“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这几个发音有独特的爱好,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词足够长也足够别口,不过后来知道一个地方叫“那然色不斯泰因布拉格”之后,就再也不觉得古尔班通古特有任何奇特之处了。
车在克拉玛依和乌尔禾之间行进时,左右两边都是克拉玛依油田的产油区,对于我和昕韫这种第一次亲眼看见油井的人,当然觉得非常兴奋。不过更为严重的问题随之而来,我们昨天在团结路夜市买的剩下一半的馕已经被消灭干净而已经下午3点的光景司机还没有停车的意思。不过好在车过乌尔禾,我们都快对停车吃饭不抱希望的时候,司机在靠近乌尔禾“魔鬼城”的路边把我们弄下去吃饭,尽管12元一盘的拌面是在新疆吃过最贵的一次,但想想在这人烟稀少的沙漠中间也就和谐很多了。
过了魔鬼城之后,217国道就开始爬坡,离开这著名的准噶尔盆地。翻越了一片缓坡山地之后,国道就进入了乌伦古湖的盆地。不过乌伦古湖离国道太远,只能在隐约间看见天边有一道水迹。
又翻过一片缓坡,汽车驶入了额尔齐斯河流域,从此,这和新疆更广大的地域完全分隔开来,因为这片土地上的水流从此最终将注入北冰洋。过额尔齐斯河大桥时正好7点,太阳已经西斜了……柔和的阳光洒在河道两旁宽阔的杨树林上,饱和的色调让整幅画面充满了幸福感。
刚好在车上碰到一个在喀纳斯景区收费处的工作人员,我们两人便随他一道去喀纳斯。结果他认识到那个司机车上已经有两个人了,我们便6个人挤一辆奇瑞一路向北,朝阿尔泰山进发。
上路看路碑才知道从布尔津到喀纳斯还有160公里,不过好在算是新修的省道,所以路况很好。翻过一座小山,便是冲乎尔乡,宁静的田园景观,连路上的两匹马都很悠闲,毫不在意两边按着喇叭的汽车。过了冲乎尔,便真正进入了阿尔泰山系,山势如平地拔起般陡峭起来。沿山体东面行进的省道早已淹没在黄昏巨大的阴影之中,两旁的牧场却也能看见哈萨克人的牛羊和毡房。等到路过去禾木乡的岔路,不远就爬到了下贾嶝峪的山垭口。此时刚好太阳下到地平线,黄色的光辉把整个山坡包住,一切是如此安详。
下到贾嶝峪,发现整个阿尔卑斯式的山谷里到处都是新建的宾馆,而且外形完全统一,只能感叹旅游业的规模化真是社会的灾难。又过不久,就到了喀纳斯景区的大门。不过由于司机想把我们和车上剩下的两个人免票带进景区,导致我们在门口折腾了很长时间,最后我和昕韫还是买了两张票,不过倒让那两人也进去了。后来交谈中才知道,其中一个小孩以前是布尔津旁边哈巴河县的哈萨克人,今年全家移居哈萨克斯坦,上小学碰上暑假,便到喀纳斯来找亲戚,顺便玩一玩。
这时候天已全黑,一开始司机推荐我们住他朋友的哈萨克木屋,结果看了一下实在太糟糕。我和昕韫便找到喀纳斯边防派出所自己办的旅馆,看看那里有没有住满,结果被告知已经客满。不过所长又帮我们打电话问了医疗站,那边说还有房间可以住——去了才知道医疗站将二层小楼空出来的房间都弄成了客房,条件虽然简陋但屋子也很整洁,就此放下行李。
这时已经12点了。医疗站的司机兼厨师帮我们弄了个番茄炒鸡蛋,又弄了几个他们自己用发面做的馒头,总之吃得极其满足。回房间之前抬头看了一下漫天的星斗,耳畔还依稀有潺潺的流水声,疲惫间却充满兴奋。
我们那时没有想到未来的三天都会在这儿度过,只是确定,我们已经住到了喀纳斯。
六、喀纳斯第一日
在交织着昆虫、鸟、牛与河流的声响中醒来的清晨,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些被概括为童话的场景,而这却真是我们在喀纳斯第一个清晨。
所住的医疗站没有自来水(听厨师说是与税务局公用的自来水管被景区给切断了),我们便拿着东西跑到木屋后面的小溪边去洗漱。溪水非常纯净,是旁边雪山上的融雪汇聚而成,因此冰凉无比,手放在水中甚至30秒都受不了。溪水常年冲刷着裹挟下山的石块,于是我们也得以坐在溪水旁的石滩上刷牙洗脸。
9点半,吃过早饭,便搭景区的交通车前往总库停车场,买了40元一张往返观鱼亭的票,坐车上山。喀纳斯景区非常大,几乎把从贾嶝峪往北的整个喀纳斯河谷都包括在内,再经喀纳斯湖向北延伸至中俄边境的友谊峰,那也是中国西北的最北端,不过现在开发的部分主要集中在喀纳斯河谷到喀纳斯湖的南岸,从景区大门进到湖口有30多公里的山路,都算做213省道的一部分。在景区,除了上观鱼亭的车票需要另买,其他交通车费都包含在门票中,而且乘坐不限次数——事实上,只要进到景区,交通车就可以随便坐,而且不需要出示门票。上观鱼亭的车只能上到离观鱼亭还有大概两公里的地方,剩下的要自己沿木栈道爬上去。我和昕韫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就上到观鱼亭。
观鱼亭所处的山峰叫哈那开特峰,海拔2030米,直接矗立在喀纳斯湖西面,以观看湖怪闻名,早在80年代,就有新疆大学生物系的师生在观鱼亭观测到体型巨大的鱼,因此后人也普遍认为“湖怪”就是这种大鱼。不过在观鱼亭也并不能看到完全的喀纳斯湖,湖面向北延伸了20多公里,又称新月形弯向东面,因此在观鱼亭上大概也只能看到全湖的一半。
在湖区,天气是变化莫测的。早上出来时还是阳光普照,上到观鱼亭之后却很快云遮雾绕,接着山上就开始下雨。幸亏我们有所准备,多加了衣服才开始上山,尽管如此,阴暗的天空却使得完全没法拍照,因此我们决定尽快下撤。结果没走几步,昕韫就开始胃疼,于是下撤途中也没有多停留,直接一口气回到了医疗站的木屋,吃了颗胃药又喝了些热水,便让她躺下睡觉。
醒来时刚好中午1点,正巧厨师上来问我们要不要吃午饭,我说行。弄了一个白菜、粉条炒羊肉,虽然简单,却营养丰富,昕韫也恢复了。两人把一整盘菜全部吃完,便再次背上包,沿着河边的步行道逆流而上。
喀纳斯景区的步行道修得很好,从医疗站往北,先沿河边,再沿湖边,蜿蜒的步行道就在原始森林里穿梭。树梢间不时透下屡屡阳光,照在林中空地上,也让不知名的小花变得鲜艳。即走即停一个小时,从茂密的树林中看到宽阔的湖口,刚好找到一片河边空地,便停下来,拿出三脚架拍合影——用给自己拍合影还是很有趣的事情,两人的表情和姿势没人纠正,只能往复调整,最后终于拍出几张满意的照片。
继续前行,栈道就是沿湖边前进的了。一边是平静的湖面,一边是生长几百年的泰加林。“泰加”是俄语音译,泰加林现在用于专指北半球苔原以南延伸1000公里的广袤森林,在亚欧大陆和北美洲均有分布,也称为寒温带针叶林。泰加林主要由冷杉、落叶松、红松和云杉组成,沿喀纳斯湖东岸的栈道前进,这几种树木都能看到。但这些生长在湖边的树木和长在山地的有一个最明显的区别:湖边土层很薄,因而这些参天大树的根系都很浅,很多高达3、40米的大树其根系却只有几米之深。于是,每当湖区刮过大风,湖边总有大树被刮到,横亘在林地或是直接倒进湖中。
沿湖边栈道前行约莫5、6公里,来到一处耸立在湖边的岩壁,栈道上升到岩壁中部,一看才知道这是一处古冰川刨蚀遗迹。现在的喀纳斯湖周围已没有常年冰川分布,不过看看周围3000米左右的山体上巨大的凹槽,便知道是古代巨型冰川的功劳。
在岩壁上拍完照片,我们便沿原路返回。差不多又花了两个小时,回到医疗站,正巧赶上司机和医生正在吃晚饭,就坐一下来一块吃。闲谈中知道这医疗站是布尔津县人民医院的派出机构,正式员工也就一个医生一个司机。医生姓陆,30多岁,性格豪爽。司机姓张,同时也兼任厨师,从小在乌鲁木齐长大,当年知青下乡到了布尔津,后来也就留在布尔津工作,先干修车,后来又做县医院的司机,本来已经退休,又被返聘回来,就负责夏天喀纳斯医疗站工作时开救护车。不过这地方,本地哈萨克和蒙古族牧民住的都很分散,也非得需要辆救护车才跑得过来。张师傅有个儿子在浙江大学念硕士,每每说道儿子,他总是很兴奋,自豪之情留于言表。把医疗站的二楼改成旅社,一是充分利用资源,而也是为自己赚些外快,补贴工资。说到工资,张师傅总是摇头,抱怨现在物价飞涨:前年他的工资还可以买12只羊,现在3只都买不上了。不过也是,喀纳斯现在成了全国闻名的旅游区,物价本来就高,而今年物价又涨得厉害。
吃完饭已经快十点,又和昕韫沿着景区内的公路转了转,拍了几张日落的照片,便回木屋休息了。喀纳斯的傍晚,无比安详。
七、徒步观鱼亭
前一日上观鱼亭,天气突变阴云笼罩,加之昕韫又胃疼,未曾久留。于是和昕韫商量决定当天再上一次,不过这次不坐汽车,而是沿以前上观鱼亭的老栈道徒步上山。
上午起床,先在屋后的溪水中洗了洗前几天积攒下来的衣物,快11点时和陆医生他们一块吃了早饭,特意吃的较多。又多买了4瓶水,带上三脚架,压缩饼干和衣物、雨伞,便开始这预计7个小时的徒步。
但首要的问题是,上观鱼亭的老栈道现在已经废弃不用,景区内也没有指路牌引向这条栈道,于是只好按张师傅的指点,向着大概的方向前进。我们从景区贵宾楼穿过,翻阅围栏,又走过一片草地,总算看到一条车辙印通向哈那开特峰山脚。但此时天空重又乌云密布,很是担心在这空旷地带遭遇雷电,便带着昕韫尽快向前方的树林走去。好在看见前方半山处出现了那条废弃的栈道,心中算是安稳一些,知道方向并无大错。可刚走近树林,看到栈道入口,便发现旁边有一群骠壮的马,马群也发现发现我们,并不时发出警惕的嘶鸣声。看势头不妙,我们又绕了一个圈子,尽快沿栈道上行,直到穿出那片树林才算松了一口气。
此时我们已经走出医疗站快一个小时。
哈那开特峰临湖一面非常陡峭,大部分地方都是超过45度的陡坡。这栈道就沿着山坡成之字形上升。栈道大部分地方就用构成山体的页岩堆砌成石阶,少数地方过于陡峭便用木头做支架上铺木板——不过很多地方的木板都已断裂,而堆砌的石板也有些松动,因而上山过程中我们一直都非常小心。这时天空阴云仍未散,甚至还不时飘落雨滴,很是让人担心,一旦在这迎风面降下大雨,我和昕韫就很麻烦了。
湖面到顶峰655米的高差对于从来没有真正爬过山的昕韫来说还是很大考验,更何况长期居于低海拔地区,快速上到1500米海拔以上,还是让她有点气不够用。很快我们的速度就减慢到几乎10分钟休息一次,而我也有意压慢脚步,毕竟这上升的高度也几乎和从滇池边爬到西山美人峰顶一样,并不是易如反掌的。
好在大概在我们爬到3/5时,总算云开雾散。找了个以前留下的观景台坐下休息,已经可以看见阳光照射下翠蓝的湖面,山坡上也零星点缀着各样的野花,在微风下随意的摆动。
又往上爬了半个多小时,老栈道便和从山上停车场修过来的新栈道汇合在一处。看着那些沿新栈道走上来气喘吁吁的游客,我们总感觉自己刚才爬的那两个小时很是值得。
再次上到观鱼亭,喀纳斯湖区的天空也并未完全放晴,不过反正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等到湖区的阴云全部飘走。山顶风还是很大,就让昕韫再裹一件外衣在亭柱旁缩着。我们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一波一波的游客上来了又下去,其中不乏不怕冷的,就穿短衣裤——不禁想起某个冬夜零下几度时,看见一个男生只穿球衣球裤从百讲门口经过。
约略到4点,天空基本放晴,便拿出三脚架来顺着亭子四周次序拍照。向北,沿喀纳斯湖遥望,能看见湖区北边连绵的山峰;向西,顺着通往白哈巴的道路,只见一整个山间牧场沐浴在轻柔的阳光中;向南,壮丽的雪山夹住喀纳斯河谷,巨大的山坡上墨绿的泰加林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向东,静谧的喀纳斯湖面就在眼底,温润的蓝色仿佛凝聚了周围所有山峰、冰川、积雪以及草原、森林的精灵,同时似乎也掩藏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秘密。
就当我们准备下山时,看见上山栈道上突然出现了3个“超人衫”,仔细一看,居然真是数院3个06的学弟,令我和昕韫顿觉不可思议。等到他们上来,便开始各种感叹……
接近6点时,我和昕韫开始往下走。下山没有走上山时的栈道,而是沿着山背面平缓的草场上牛上山吃草踩出来的“牛道”。正好这个山坡向西,整片草场完全包裹在下午斜射的阳光中,温暖而绚丽。
下山途中,昕韫已经明显走不大动了,不过最后还是坚持着走回医疗站。一到房间赶快让她把鞋脱了上床躺着,我则下去找了个盆子打了些热水上来让她泡脚。对昕韫来说这天的徒步真是一个巨大挑战,不过还好,最后圆满地完成了全部的路程。
晚饭时问了张师傅,知道从医疗站走到观鱼亭再回来全程超过20公里——而且还有650米的高差。
昕韫果然是好样的。
八、喀纳斯河谷
25日一早,泡了两桶方便面,我和昕韫就开始乘车游览喀纳斯湖口到景区大门沿线30多公里的峡谷风光。
喀纳斯湖的成因和九寨沟很相似,都是久远以前大面积山体崩塌堵塞山谷中的河道,遂形成湖泊;后来又出现湖区断层活动,湖床塌陷,形成现在深达188米的断陷湖。崩塌的山体在原来险峻的山谷中堆积出一个平缓的阶地,后来湖口流水的侵蚀,形成了现在很多地方陡峭的河岸,也使得在原来阶地的低洼处形成了如今水面平缓如镜的河湾。
我们先坐返程车到了大门,再倒过来进入景区。
首先路过的就是蛇颈湾。此处河谷折向东面,水流在阶地中冲刷出一个很深的河湾,大概因为河流转弯处河道收窄,而两端都又放开,形似蛇颈,故得名。蛇颈湾不设观景点,过往区间车也不停留,只能隔着车窗远观。
车辆前行不远路过花楸谷,因谷中喀纳斯河旁自然生长着一片花楸树得名。据说花楸树在中国只在阿尔泰山谷地有所分布,而此处又是其集中生长的一片地区,非常珍惜。
过花楸谷,即可看见喀纳斯河道上架设的一座悬臂木桥,这是当地哈萨克族和蒙古族牧民在夏季和春秋两季之间转场放牧的必经之桥,已有数百年历史。不过桥面已经残破不堪,所以十几年前又在其上游修了一座新的木桥。可惜新桥使用时间不长,很快修建了从喀纳斯湖畔到布尔津的省道,同时也在喀纳斯河上修建了一座新的混凝土大桥——喀纳斯河大桥,从此木桥便不再使用。
从喀纳斯河大桥开始,景区修建了沿河的木栈道,一直向上游延续,途径卧龙湾,直到月亮湾。这段木栈道是欣赏喀纳斯河谷风光的最好观光道,全长大概有7、8公里,都在河边的森林中穿行,婉约幽静,与喀纳斯湖壮阔的景致正好形成互补,实乃绝配。
我和昕韫即从卧龙湾下车,开始沿河边栈道前行。卧龙湾是喀纳斯河床的一个开阔地带,湍急的水流从上游奔腾而下,汇入这湾中,如进入水库般立即变得宁静平缓。而湾中更有一片水草丰茂的长条形浅滩,如龙横卧,故名。
从卧龙湾溯流而上,栈道高低起伏,一旁之喀纳斯河亦时隐时显,时急时缓,自然的音律宛如天籁。从河边抬头,先是绵亘的森林,再上是峭立的山峰,间或看见冬天的积雪,再高便是澄澈的天空。
一段栈道建在河畔,脚旁就是长满青苔类植物的软泥,偶尔地面更加多水,便是实际的沼泽。一些倒掉的树木斜插入河中,但不似湖边,而以白桦为主。踩在这倒塌的树干,走到河边,只见并不宽阔的河道竟也显出两种颜色——两旁是墨绿,而中间却是翡翠的蓝色。
和昕韫沿栈道漫步徐行,不久看见靠近河对岸几块长满芦苇的沙洲,旁边又突然出现几只野鸭,只是迅速潜入水底,而没能留下照片。河道在这里似乎是转了一个大湾,但河道宽度没有变化,因此水流平稳,甚至看不出在流动——无法感叹逝者如斯,却能盘腿而坐,冥想间汇聚天地灵气,以达永恒。
栈道在这里收止,盘旋上山。登高超出湖畔树林,才发现这就是月亮湾。一带碧水在这里转过一个“几”字,虽没有香格里拉奔子栏金沙江的那个月亮湾壮观,但山水颜色的差异与河道中几片沙洲,却让这里越发显得有如神迹。
从月亮湾搭车回到医疗站,吃过午饭,又与陆医生结了账,便坐车离开景区。回程时和开车中年妇女聊天,详细询问了布尔津河鱼的情况,才知道著名的红鱼即使零售也已经涨到400元一公斤,而在餐馆中则无论如何一条鱼在500之上,只好望鱼兴叹。不过后来在她的带领下去了她朋友开的一家餐馆,花180元点了一条花翅子,即喀纳斯河产的一个冷水鱼种。果然味道鲜美,而最奇怪的是它的刺,普通鱼就背脊一排直立的刺,但除去这排刺之外,这鱼还有两排从脊椎生出的刺,斜向侧上方,于是加上胸刺,这鱼的断面便有5排刺。
晚饭后去找住处,考虑到在山上3天没能洗澡,便直奔布尔津最好的酒店——神湖大酒店。前台报价打6折420一晚,刚嫌贵,在门口碰到经理,一番讨价答应按团队价260一间给我们,也欣然接受。这家酒店是4星级,房间还算比较新,不过居然不能免费上网,实在令人失望。
洗漱收整一番,再出门去夜市,直奔各种攻略中反复提到的俄罗斯老太太吉娜那个摊位。不过这摊位现在也是一对汉族夫妇在经营,而那个老太太只在一旁卖她自己酿的格瓦斯和酸奶。昕韫对这酸奶很感兴趣,要了一杯,发现这种原生酸奶实在是酸,不自己加糖根本喝不下去。又要了烤羊肉串,昕韫认为是她吃过最好的羊肉串——当然后来到了那拉提吃到更好的羊肉串,只是她那时已对肉串过敏,无从品尝;也点了烤五道黑和狗鱼,都是喀纳斯河中产的冷水鱼,肉质细腻,都是极富特色的美味。
回到宾馆已近1点,躺在床上回想在喀纳斯的三天,只觉有如仙境。
九、奎屯
26号,上午9点坐上从布尔津到奎屯的车,这个时间已经能算一大早了,考虑到两个小时的时差,等于7点就出发了。
在北京研究地图的时候,我们原以为从乌鲁木齐到布尔津的车要经过奎屯,结果后来发现从乌市出来到玛纳斯就直接岔到克拉玛依了,从布尔津到奎屯也不算是完全走回头路。
路上的景致和来时并无差别,但到奎屯也是下午4点的事情了。
原计划当天就从奎屯买卧铺车票去塞里木湖,结果一是因为最早一班车是晚上8点,到塞里木是凌晨3点,时间实在太恶心;二是看看昕韫已经颇有倦意,遂改变计划,直接在奎屯住下。
奎屯是个工农业城市,没什么旅游价值可言。不过也正因此,奎屯住的吃的都很便宜——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弄了辆出租车直奔奎屯最好的酒店而去。那酒店名叫海德大酒店,四星级,一问价格只要220,当即住下(ms乌鲁木齐人民广场旁边也有一个海德,看来这是个连锁的)。而且这酒店的房间还能够免费上网,相比布尔津那个酒店真是好很多。
每人先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出去寻觅晚饭。绕一个街区走了它的三面,发现没什么饭店,后来又绕到另一个街区才看到不少饭店,于是坐下来吃了抓饭。然后又绕到人民广场旁边吃烤肉,昕韫也吃得很开心。当然,我们两个再次吃撑,结果往酒店方向走时,经过先前那个三面都没有饭店的街区的剩下一面,才发现全是饭店,当即崩溃。
晚上回到酒店,感到身上这条自从到了新疆一直裹在身上的牛仔裤实在不爽,就脱下来洗了。这才发现洗牛仔裤无所谓,但要把它弄干就很要水平了,结果后来只好拿酒店的吹风机去吹牛仔裤,然后挂到空调下面——不过到第二天早上也没全干,我就只好裹着条湿裤子上了去伊宁的车。
十、翻越天山
6月27日,我和昕韫乘当天最早一班从奎屯到伊犁的班车,早上8点发车——减掉时差相当于早上6点,弄的早上从海德酒店出来手忙脚乱,连早点都是到车站解决的。
顺便提一句,奎屯的行政区划比较特殊,北边一般归农垦第7师管理;南边归奎屯市政府管理。所有机构都分为两套,车站也分为奎屯市客运站和农七师客运站。我们前一天从布尔津过来就是到农七师客运站,顺便也在那儿买的去伊宁的票。我们没去市客运站看,所以也不知道那边的班次情况。
从奎屯出来,很快车就上了著名的312国道——从上海一路向西,直达中国西部最大的公路口岸:霍尔果斯口岸。全程超过4500公里,是中国著名的三条东西向交通动脉之一,另外两条分别是318国道——从上海到西藏聂木拉山口,西段也就是著名的川藏公路;320国道——上海到云南瑞丽口岸。
312国道自甘新交界之星星峡进入新疆之后,实际上就是沿着著名的唐代丝绸之路——新北道,过哈密、鄯善、吐鲁番,沿天山北麓经过乌鲁木齐、昌吉、乌苏、精河,到塞里木湖,再向南经果子沟翻越天山,来到霍城,沿伊犁河谷进入中亚地区。实际上中国很多国道都是在古代商道的路线上修筑的,可见地形的障碍现代人也不能避免太多。
车到精河县境内,向北能够看见一滩水迹远远地摊在地平线附近,那就是著名的艾比湖;向南能够看见高耸的天山西段北麓的博罗克努山和科古琴山。大概艾比湖的海拔比赛里木湖低不少,312国道从精河县进入博乐市有一个连续30多公里的上坡,西行的公路沿戈壁滩的斜坡修的笔直,而东行的路面由于是下坡,为了让公路坡度变小,以防车速过快,不得不修成一个巨大的圆弧形从西行线北边绕过去,在方圆几十公里的戈壁上,这种路面何其壮观。
原来打算到塞里木湖跳下车玩一个小时,没想到我们到达塞里木湖的时候正好碰上阴云密布,暴雨将至,而且塞里木湖边海拔较高,又处于山口险要,风势很大,即便是中午到达此处也非常冷。看这阵势昕韫直接就缩在车上,我也只敢跳下车草草拍几张照片就收工。
312国道塞里木湖以西,还正在改建一级路面,整个国道沿线现在就是一个大工厂,看那架势怎么也得2010年才能完全建好。我们坐的班车离开塞里木湖以后不久也出了问题,停在果子沟内一个地方换零件,我和昕韫乘此机会冒雨冲下车去吃午饭,结果10元一份吃到了在新疆最实在的手抓,每碗里面足有一斤羊肉!
果子沟风光的确不错,只是我们刚从喀纳斯出来,所以这种景观对我们也就没那么大的震撼性。不过可以想象以前新北道时一路从乌鲁木齐出来沿着戈壁走上4、500公里,向南一折走进果子沟这样山清水秀之地,肯定是莫大的欢喜。
在天山里穿行了近两个小时,总算来到霍城县。又沿着伊犁河谷上行,最终达到伊宁市已经是下午4点。又是一天8小时的汽车旅行。
伊宁市是一个挺大城市,历史上也在很长时间内是新疆境内最大的城市,由汉代起设伊犁将军府于此统管西域军政要务——大概也主要因为这是全疆唯一不缺水的地方,奔腾的伊犁河浩浩荡荡由此西去,留下一片富饶的伊犁河谷为中原人遥想。
十一、伊犁河谷的绝笔——那拉提
却说27号晚上在伊宁吃夜宵。此前听说伊宁烤肉在全新疆都很出名,就特意在宾馆门口的夜市多尝试了一些,期间又夹杂着吃了些炒螺丝,结果继续保持吃撑则已的传统,不过最后感觉这伊宁烤肉完全没有任何突出之处。和昕韫回到宾馆,照例吃下健胃消食片睡觉,也完全不在乎睡前吃肉睡着长膘的顾忌。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发现昕韫出了问题——面色寡淡,气色不振——结果是严重的肠胃不适。坚持赶到车站,已经身体发热,碰巧10点那班去那拉提的车已经卖完了票,索性买了12点的,也好让昕韫在候车厅里稍事休息。眼看昕韫昏昏欲睡,又觉体温渐高,知道这明显是肠胃感冒,于是去车站医务室弄了些诺氟沙星让昕韫吃下去——这药在北京原来想买,结果却因为是抗生素,非得在小西天挂肠胃门诊才行,那门诊却不分好坏强行先做大便检验,真是个便秘的规定——这药果然管用,肠胃不适有了明显好转,不过还在发烧,于是又弄了片布洛芬去降体温。不过这药同时也是镇定剂,吃了就想睡觉,于是从伊宁到那拉提的路上,昕韫就以各种姿势窝在我旁边昏睡。
到达那拉提镇已是下午5点,赶紧先找了一个旅馆安排眼神已经完全迷离的昕韫住下。看着时间尚早,便跑出去问问去那拉提草原的情况,得知景区开到晚上8点半,而且那个票第二天还可以使用。又四处打听从那拉提到巴音布鲁克镇的班车情况,方得知217国道翻阅巩乃斯天山段正全线施工,没有班车通行,只能起早搭乘越野车过去——正在踌躇时,发现住的旅馆下面停着一辆北京切诺基,一问,这车正好提供包车去巴音布鲁克天鹅湖的生意,和司机谈了价钱,送到巴音底价600。好在后来找到另外两个韩国人同路,平摊了车费,不过已是后话。
回到旅馆,看看还在睡觉的昕韫,也不忍叫醒她,便故自吃了个从奎屯带出来的桃子,才发现极其好吃。自己也在床上躺了会儿,终于看昕韫有点起意,便怂恿她上那拉提草原看黄昏胜景。此时已快7点。
到了那拉提景区,买完票准备乘景区旅游车上草原,正巧碰上两个韩国高中毕业生,其中一个在清华进修汉语,沟通无碍,便结伴而行——后来也正是与这两人一块去了巴音布鲁克。
那拉提草原在那拉提镇南边的那拉提山上,海拔有2000米。站在山脚下,是完全不会想像得出山上还有这等开阔的草原。据传,“那拉提”一名最早源于成吉思汗大军西征,在4月风雪严寒中艰难翻阅巩乃斯天山,哪知一过山口,向西一望云开雾散间一片水草丰茂的草原祥和的躺在阳光下,将士不禁大呼“那拉提!那拉提!”——蒙古语意为“阳光初见之地”。
我和昕韫上到那拉提草原已快8点,昏黄的阳光势不可挡的铺满整个草原——低斜的光线让我们两的身影拖出数十米长;百米开外悠闲的牛享用着丰茂的夏季草场,旁边是哈萨克牧民的毡房,牧羊犬有一声没一声的朝着我们吠叫;再远处是高耸的那拉提山,延伸到极远的东方,隐没在被夕阳染上一层嫩黄的青草之下。
色彩饱和到凝固,却被牧民的炊烟幻化成天国的画卷。
从山上下来,沿途见到那些沿山坡而建的哈萨克民居,是牧民冬季生活的场所,名为“冬窝子”。低矮的木柱土坯房旁边就是挺拔的冷杉和云杉,如亘古的侍卫守卫着这山原。
回到旅馆接近10点,跑到旁边一家饭馆,要了个大盘鸡。误打误撞上成一整只鸡的份额,却真正领略了正宗的当地做法。我又多要了几串羊肉,早在草原上看着如此丰茂的水草,便赌定这种地方长的羊绝对无比美味。果不其然,于是享用到了自认为整个行程中最美味的羊肉串。
此等仙境只可短停,不能长留——第二天一早,便沿巩乃斯河向东进发,二度翻阅天山。
十二、翻越巩乃斯天山
29号一早,背上行李跑下旅馆,发现车已经在门口等我们了。又给两个韩国人打了电话,让他们加快速度过来。匆忙间也没吃早饭,便先奔到那拉提景区,坐区间车沿巩乃斯河谷走马观花一程,也没来得及上观景亭眺望那拉提和巩乃斯河谷全景,便跳上在东门等我们的切诺基,直奔巴音布鲁克而去。
开车的司机叫加那儿,是那拉提镇上的哈萨克人,早几年在乌鲁木齐上学,毕业本想留在那儿工作,无奈被老妈叫回来,理由是乌鲁木齐“不安全”,“都有人吸毒”。之前一直是开面包车做包车生意,去年新买了辆切诺基,正好赶上218国道那拉提到巴伦台修路,这越野车就派上了大用场。从那拉提镇到巴音布鲁克的直线距离不超过60公里,原来看地图想着公路也顶多100公里,还觉得要价600实在太宰人。不过后来很快发现这段路程要这个价还是很公道的,首当其冲就是发现这个鬼地方90号汽油居然都要7块1,而那时候北京也才要5块。
从景区东门出来便已经位于巩乃斯河峡谷里面,218国道也一直沿着这峡谷向东——尽管一边在施工,但沿河边的路面还算平整,也不时停下车来拍照。大概开了一小时,便看见前方一个三岔口,左边写着“至巴伦台”,右边写着“至巴音布鲁克”,后来仔细查看地图,才知道左边是218国道的延续,而右边已经是217国道——原来217国道从奎屯南下,翻越尼勒克县境内的天山西段,南下与218国道在三岔口前方相会并行一段,然后又从这三岔口转向东南。我们的车在三岔口停留了一会,等待一辆推土机把一个铁架下面的路面铲掉,原来旁边停着的一辆拖车要把一个混凝土搅拌塔运到巩乃斯山上,却被这铁架挡住。加那儿下车一问才知道是这么个原因,而且等今天把这搅拌塔运进去之后,217国道就要全面封路施工,也让我们庆幸赶到最后一天从217国道直插巴音布鲁克的机会,不过加那儿就比较紧张,生怕他返回那拉提的时候已经封路,所以一路上都在催促我们快点走。
过了三岔口之后,明显就开始蜿蜒而上翻越巩乃斯天山。一路上没有一个集中的居民点,只有零星的一些哈萨克人毡房——这巩乃斯山的西侧尽是哈萨克族的地盘,而东侧就已经进入蒙古族的地盘。偶尔也能见到一些越野车从对面飞驰而来,除此以外,只有宁静的山谷。
巩乃斯山属于天山中段,整片山脉周围历来没什么农业,而周边工业也还没兴起就被国家划成自然保护区,所以这里植被保存非常好。山坡中部几乎都是茂盛的草场,高一些的地方就是原始的针叶林。一路前进,只顾欣赏路旁壮观的山谷。快要到分水岭处不知何人专门立了一个观景塔,大约15米高,便停下车爬上去照全景。这塔上风尤其大,于是尽管相机放在脚架上也时刻把相机背带挂在脖子上。这塔刚好位于一条山梁上,整个山梁向下延伸都是茂盛的草场,昕韫就迳自在这草场上晃荡,事后感叹说就想起了《音乐之声》的开头。汽车前行不远,忽然发现路边居然还有今冬未化的冰雪,一车人甚是兴奋,下车就往那冰坡上冲,还用手挖除一些干净的雪,吃下解渴;又行不远,发现路边一整片山坡开满了野花,便让司机停下,找了条小路沿着野花坡爬上去。站在6月底的花丛中,才明白什么叫“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绕过这片花坡,就进入巩乃斯山垭口的一段开阔地面。之间远处有几顶毡房,经加那儿指点那已经是蒙古人的毡房。几个人趁着中午温暖的阳光,便在这草场上躺下,悠闲的看着蓝天、白云,还有那些浮在草场上的白色团块——后来开近了发现居然是羊群。
此后217国道就开始下山,不过没下多少,就进入巴音布鲁克盆地的巨大草原。此时老的国道正在扩宽路基,以致剩下的路一直到巴音都是直接在草场上穿行。到了巴音镇已快下午两点,加那儿领我们去了一家饭店,点菜一看清顿羊肉居然只要60块一公斤,当即要了,又加上些其他的如羊肉串、凉片一类,居然5个人也只吃了120块钱,甚是便宜。
吃完饭发现天色一变,加那儿把我们换上了一辆巴音镇的车进天鹅湖景区,不过车价已经算在那600的包车里面,他自取400,剩下200我们再给当地司机。他拿了钱便急忙往回赶,希望路还没有封。
却说从巴音镇到天鹅湖景区也还有近40公里。只可惜当天天气不好,整个天鹅湖湿地阴云密布,看不到周边那些高耸的雪山。我们几个人每人花40块钱租了几匹马在天鹅湖周边的草场上绕了一圈,又跑去九曲十八弯那边看了一下传说中《西游记》里的通天河,也就是流经巴音布鲁克盆地的开都河,无奈天色黯淡冷风四起,便赶早回了巴音镇找旅店住下。
到了房间发现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于是就让昕韫直接缩到床上裹好被子取暖。就这样边看电视边休息,到了9点才又出去到中午那家店吃饭。期间跟昕韫讲起像巴音布鲁克这样靠国道吃饭的西部小镇,想起以前在云南的种种旅途经历,甚为感慨。想想中国西部广阔的大地上稀疏点滴沿国道分布的居民点,猛然间才知道这些5、60年代修建的编号国道不止作为血脉更是作为骨骼撑起了半个中国。
回到旅馆便躺下休息。这巴音布鲁克是我们计划中最后一个旅游的景点,第二天将真正踏上返程的道路。
十三、16小时的公路旅行
6月的最后一天,在依旧阴云笼罩的巴音布鲁克醒来,收好东西,搭乘最早一班8点钟出发到和静县的班车,朝最终的目的地乌市进发。
两个韩国高中毕业生跟我们一块搭车去和静,再由此前往库车,到南疆。两人原计划从巴音布鲁克直接到库车,至少地图上217国道是一直延伸到库车的。不过由于两人过高地估计了银行自动取款机在中国乡村的普及程度,导致他们到那拉提之后就资金紧张,到巴音布鲁克又碰上邮局周末关门,只好找我们借了600块钱。也因此,两人只好跟我们一块到和静,取钱还我们。
我们上车后发现车的最后面坐了6个香港大学生,一群人便在颠簸的中巴上一边闲扯一边阻止带泥的雨滴从车顶空投下来。很快话题就从大学转移到了政治,有两三个香港学生非常关心大陆丰富多彩的政治经历,特别是极端恐怖、暴力、压抑、禁忌的“天安门事件”。结果为了给他们解释清楚这事情,以及解释富有中国特色政治体制,不得不从50年前开始讲。前后起码讲了2个小时,总算把他们基本上都听得昏睡过去——最后的结论就是,“民主、自由基本顶个肺;政府的成长是需要时间和鲜血的;‘事件’里怨死了不少人,不少人死的也很荒诞;学生就应该去军训,省得小和尚成天不知道自己应该干嘛。”
转身再一看,昕韫已然睡着了……
车开了4个小时,总算基本开出巴音布鲁克盆地,一问司机,“300公里的路已经开了100公里啦”。
不过后面的路比前面好很多,所以剩下的路也就花了4个小时。到达和静,香港人准备直接坐火车去库车,我们便和韩国人一道坐车去了库尔勒——话说和静还在库尔勒北边,但因为和静当时已经没有到乌市的车了,而库尔勒下午6点还有一班,于是我们便掐准了时间坐4点20从和静到库尔勒的车去赶那班回乌市的车,幸亏路上没出什么问题,我们5点半到了库尔勒车站,旋即买了回乌鲁木齐的票。那两个韩国人也就此与我们分别,在库尔勒休整一晚,再向南疆进军,最后来个塔克拉玛干沙漠大穿越。
从库尔勒回乌鲁木齐的车是很新的尼奥普兰,基本上和飞机头等舱一样,非常舒服。不过尽管都走高速,还是花了6个小时才到乌市。
就这样,旅行结束前的一天,我们花了整整16个小时,沿公路行进了几乎1000公里。
十四、眼界改变世界·行走改变命运
7月1号一觉睡醒已经是11点,不过考虑到时差仍然只相当于北京的9点。在酒店里磨蹭到1点多才退房出来,把行李存在前台便和昕韫一块坐公交车到了市中心。在北门附近想找地方吃饭,结果顺着街走到人民剧场都没找到,还好看见人民剧场旁边有家专门卖奶茶和各式小吃的地方,非常彻底地弥补了昕韫在伊犁没有喝到奶茶遗憾。而且这家店的东西极其便宜,两碗奶茶、两个油馕、还有些蔬菜一共11块钱。
不过这对于12点才起床的我们当然也只能算是早餐,从这家店出来后紧接着就进了旁边一家吃正餐的店,要了一份羊蹄,吃得不亦乐乎;又要了一瓶乌苏啤酒,非常不错,可惜沿途居然都没喝。
两个人完全吃圆了,就沿着中山路向南走,到了热比娅大厦,看见人山人海的维族同胞在大厦一层买头巾等各种纺织品,便完全不顾几乎所有攻略上提到的不要去类似民族聚集区购买商品的“忠告”,冲进一家店就开始挑。果然比较便宜,买了7、8条出来,颜色和样式的确丰富。店主也没有攻略上提到那么凶悍,毕竟赚钱的事情,怎么能不做呢。
继续前行,又到了大巴扎,进家乐福买了一堆葡萄干、松子等干货,准备带回北京饕餮群众。出来时间尚早,我便建议步行去看看人民广场。沿路又买了一包各式各样的馕,结果塑料袋质量太差,两个圆形小油馕滚到了地上,实在可惜。又进几家和田玉的首饰店观摩了一下,果然是黄金有价玉无价。
人民广场算是乌鲁木齐市的中心地带,周边都是商业区。不过本身其实很小,就是有一座解放纪念碑。拍了几张照片变寻思着走人,正好开始下雨,便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唐凤阳推荐的“天下第一盘”,去享用正宗新疆大盘鸡。
进店一看,果然强悍,光直径68厘米的“大盘”就有300个。坐下看菜单,发现价格还挺便宜的,于是直接要了两盘,一盘就地解决,一盘打包带回北京。后来当晚在28楼吃到大盘鸡的人,无不称赞。
吃完饭6点一刻,回酒店拿了行李就赶往乌市机场。原来打听从酒店到机场也就半小时,结果由于机场高速没有通车,从老民航路七弯八绕费尽周折才到航站楼,一看离飞机起飞只有不到40分钟,而提前30分钟就不办理乘机手续了。把行李打了包赶紧冲到柜台,换了登机牌,值班工作人员都说再晚五分钟行李就上不了飞机了……迅速冲到安检,一排队想起口袋里的瑞士军刀没塞进行李里面,又冲回柜台,被告知单把瑞士军刀不能托运……紧要关头幸亏发现还背着三脚架,便把刀塞进三脚架的包里一块托运,赶在最后一分钟把东西送了进去,一称重,整好40公斤,达到两人行李上限。再度奔回安检,乌市机场果然检的极其详细,昕韫带的两瓶防晒霜都被扣下,很是郁闷。
到了登机口,乘客已经上得差不多了。等坐到座位上才舒了一口气,史上最紧迫的一次乘机经历。
晚上8点半,飞机提前起飞。绕过准噶尔盆地南缘,越过博格达山脉,经天山东段飞跃罗布泊北,沿祁连山向东,俯瞰河西走廊,跨过黄土高原,横越黄河,穿太行山进华北平原,最后降落北京。
3个半小时横穿中国,结束西北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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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陈昕韫和刘岩的西北之行。
我们决定去旅行,因为我们同样欣赏一句话——
我们会继续旅行,因为我们相信接下来那句话——
【全文终】